当芬布尔一如往常从图书馆走出来时,深秋干燥的风穿过走廊,不知名的灌木沙沙地落满没有人的大理石阶,倘不小心,从中走过时踩在上面,也是沙沙的响。
如往日,这座四百年了,兴旺过又衰亡的小镇,天空从未变过的高而明澈。而当她在最兴旺时,人类互相掠夺和压榨的闹剧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日日上演,而如今失落的贵族们只好怀念着昔日的繁华。
当然,那些家族仍是本地最有势力的人家,不过只要他们到了省会去见一见长官,便会意识到这名叫乌比诺,曾以小规模经济种植闻名全省的小镇,早已荣光不再。而在别的一些地方,新的机械生产已然崛起。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头顶显赫姓氏的家族依然占有着对经济和政治的主导地位,正如别的城市一样,他们依然是富裕而又有权势的阶层——血统依然是战斗力的载体。
显赫的家族之所以显赫,是因为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战斗的基因,他们被称为是身上流淌着“贵族之血”的人——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并没有证明能力就藏在就是在血液中,然而以所谓“魔法”作为体现,贵族超乎凡人的个体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凭借这些,立下战功,统治平民,坐稳了他们的统治地位。而另一些一些贵族通过吸收了新的技术,将技师收入自己的庄园和工坊,又把握了经济命脉。
因此虽说贵族鲜有对新技术的研究,而是日夜投心于战斗和统治,战争和政治的学问,却依然保持着特殊的地位。而普通的人民,虽然掌握着先进的生产技术,却始终还是要依附于贵族,富裕便难保了。再加上因为担忧稀释血统而导致贵族几乎从不跨阶级通婚,用联姻手段跻身贵族之列也无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平民,学习生产技术成为一个技师,然后为贵族服务仍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至少贵族们没有必要去刻意压迫和虐待一个可以为他争取财富的奴仆。因此这也是芬布尔目前努力的目标。
不得不说,在学术上,这里的制度姑且还是平等的,在低阶段的教育,并不存在所谓的贵族特权,图书馆也会毫不保留地向平民开放。贵族们偶尔也会对平民的学术感兴趣,当然也并不担心他们会学到贵族的成就,因为血统的限制,平民尚不足以使用贵族们的研究成果,因此那些也对平民并无作用。
然而最后事实证明这是他们的错误,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没有贵族特权,却存在着贵族隔离。不知是幸或不幸,芬布尔并没有作为平民分配班级,而是作为一个贵族后裔,只因他的一个贵族养父,尽管他并没有顶上任何贵族姓氏——甚至在他之前没有任何人拥有瓦良格这个姓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瓦良格这个姓氏从何而来。
这样的状况自然可以让他接受相对良好的教育,然而也让他遭受同龄人的孤立。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而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钻研理论知识,这让他的成绩一直不错。
每天下午,在放学后的几个小时内,他都在图书馆中阅读。窗外的树叶沙沙的响个不停,一直响到夕阳投在桌上。离开时往往就能碰上收养他的怀特先生,而对话也习惯性的几年都没有变化。
“今天又是自己一个人吗。”怀特先生问道。
“唔,是的,”芬布尔回答,“老样子。”
怀特先生是本地最受欢迎的青年贵族,不仅因为他显赫的姓氏,也因为他不仅在贵族圈中,也在平民中,都享有亲切温和的名声,但同时又时刻保持着贵族的礼节。
在他几年前来到镇上时,就已经在小姐们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官,在军中也以年轻有为而备受赏识,然而在战争结束后却拒绝了出任长官的指令,而申请当一个庄园主。最终他选定了乌比诺,这个在他印象中有漂亮的花海和或热情或温婉的贵族少女,最适合恋爱的地方——每一个没有恋爱过却经历过战争的人都会不由得对恋爱带有憧憬。
而事实上他本是有希望的,来到乌比诺几年却依然独身,只是因为当年在到乌比诺的途中救了一个躺在路边,浑身是血的孩童,自称芬布尔·瓦良格,拥有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毫无童稚可言的眼神。他当时自然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善举最后竟成了麻烦。镇上的贵族小姐们显然对怀特先生的英俊和风度富有好感,但一见到他身后跟着个孩子,也不由得缩手缩脚。
虽然他不止一次表白过这个孩子是他收养而非亲生,但即便如此,姑娘们还是对照顾一个小孩心怀恐惧。而他待芬布尔又是如此之亲以至视同己出,让镇上那最善解人意的小姐不由得怀疑怀特收养着孩子是否是因为一段无法追回的感情,为之感动的同时也认定此刻对他最温柔的对待便是不去打扰。
曾经也有一位善良而谨慎的小姐终于接受了芬布尔,与怀特热恋最终将要结婚时,女方的父亲却始终不愿承认这个并非贵族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家人。最终这个谨慎又可怜的小姐还是不敢拂逆父亲,婚事也就这样告吹。
既然恋爱已经无望,怀特便只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芬布尔身上,实际上虽然怀特是芬布尔名义上的养父,但因为怀特的父性尚不能觉醒,而两人的关系也不足以让怀特的父性觉醒。
即便如此,怀特还是视芬布尔为独在异乡的他的唯一的亲人,并给了他足够多的照顾。生活上自不必说,除了在入学上为芬布尔大开方便之门外,两人也尽可能地互相依靠。对于怀特而言,他的父母早在从军之前便已经去世,而弟兄友人无一不在战争中死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去是一件可怕的事,他也因此对战争和权力产生了反感,放弃了良好的前程只身来到乌比诺,芬布尔无疑给了他心灵上的慰藉,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可爱的天使,但也待人小心且无恶意。
而芬布尔,他将在多年以后,灯火摇曳的夜色中,无数遍会想起那夕阳下灌木树影婆娑的大理石走廊,香料的香气四溢的街道和紫色的原野,有一位温和可亲的青年和他一同走过。昨天和今天一样,今天和明天一样,每天都并无什么差别,小心安静地一天天逃走。时间就这样流转。
芬布尔沉迷于这样的安静中,沉醉于这样的静止的幸福中,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预备按部就班地,像一个一般的平民一样,安稳地结束此生,如果能够如此,便无疑问是诸神的恩赐,然而诸神绝对比我们想象的残忍得多也吝啬得多——绝对不会甘心为你建造一个天堂。
事件发生的时候也正是孩子们贵族观念逐渐觉醒的时候,在此之前,孩子们出于对家中长辈的服从疏远芬布尔,此时却是真正的开始抱有歧视地看待它。
针对他的捉弄仿佛是突然之前就冒出来,而最开端只是黑板擦从门上落下这类孩子气的陷阱罢了,芬布尔出于藐视和厌恶,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也没有报复。
这蔑视的行为却让这些小贵族们终于认定了——这些贱民是懦弱又无能的软蛋。
他们急于展示自己的高人一等,也急于与他划清界线,富有恶意又枯燥无聊的恶作剧便一日三五次地上演,从丢掉外套到撕毁作业本不一而足。这些少爷们几乎从未如此勤勉过,也竟因共同的嘲弄对象而团结一致,小姐们自然也乐于享受这样的闹剧以打发时间,若是将来他们竟结下深厚的友谊,只怕是忘不掉小芬布尔的。
而芬布尔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莫名其妙的被油漆般的恶意包围了。
随着时间的退役,恶意一点一点膨胀,芬布尔的愤怒也不断累积起来。直到那一天芬布尔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被撕碎,而芬布尔不过是去走了一小圈,回来时便看到桌上书的尸骸。
他对着这惨象沉默了半晌,随即抄起来最大的一块,走到走廊上那个窃喜的神情中明显带着自得的小少爷面前,将残骸在他眼前晃了晃,以一如平常无谓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是不是你干的。”
小少爷脸上浮过一丝动摇,芬布尔便省去了听他回话的时间,把书骸直接砸在他的脸上,两人随即扭打起来,可惜的是战斗在分出谁占上风之前演变成了围殴,芬布尔被可能是一个壮一点的,或者是两个,三个摔倒在地,接下来的事就没有说明的必要了,毕竟并没有什么精彩之处。
直到那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经过,出于孩子对教师的天然恐惧,尽管教师只是一个平民,他们还是在她的喝止下一哄而散,只留下满身青紫的芬布尔,过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女教师将她带到职员室,用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泥污,给他的伤口涂上气味奇怪的药水,然后送他回家。
女教师名叫海伦·费尔明娜,虽然十分年轻,却已经是镇上负有盛名的技师。
然而比起丰富的学识,她的善良,她晴朗春日般明媚的笑容,更让她受大家的欢迎,热烈的追求者也并不少。
传说她在学生时代就在一座闻名全国的先进大都市求学,身怀惊人的机械知识和技术,这引得追求财富的贵族们争相邀请她,然而她似乎对于教书育人更为热衷,便推去了贵族们的邀请,坚决地选择在本地的学校里当一名教师。
芬布尔推测她因为这一选择得罪了贵族,因为他在平常路过职员室时,曾偶然见到她与一位自称镇上某位贵族使者的人神色激烈地争吵。
“我是自由的,”她说,“谁也不能够强制我去做什么。”
最后那个人只好抛下“好自为之”的警告,转身愤愤离去。
那时芬布尔猜想她一定性情激烈,而此时她表现出的温柔和开朗又和那时大不一样。在回家路上,当听了芬布尔对她说明事件的缘由,又由此提到了她对学术和理论知识的热情时,她说:
“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芬布尔随即把最近几个让他不得其解的问题提了出来,海伦对他提问的深度感到惊叹,然后又对这些疑问进行了解答,旁征博引、条理清晰又通俗易懂,但仍有一个问题她表示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尚无定论,依然受到众多学者的争论,但她依然提出了合理可信的猜想。
两人就这样一直交谈,穿过林荫小道和大历史建筑群中的金色阳光,直到芬布尔家门。
从那之后,海伦就变成了芬布尔在机械学上的良师,到后来又逐渐变成辩友。
“你几乎让我回了趟学校。”
海伦对芬布尔说这句话时毫无虚假之情,芬布尔超前的思维模式和缜密的逻辑思维令他震惊,使他不得不重新去阅读那些枯燥乏味的学术著作以赶上他的思维。而芬布尔的精准分析又往往能把一些著作难懂的玄机一语道破,尽管这些著作他之前从未看过。同时海伦也竭力引导芬布尔大量的阅读,使得芬布尔在两人交往的时间里学术水准突飞猛进。
芬布尔从海伦这里得到的不只是知识,更多是心灵的感动,他发自内心地对这位博学的导师产生敬意,并受她乐观的性格感染。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频繁出入职员室,向她请教,并与她争论,知识的传授和学术上的讨论让两人忘记了生活中的不快,无形中把两人放到了同一阵营。
两人都找到了逃避现实世界的港口,尽管此时芬布尔身边来自贵族少爷们的恶意并未减少,而海伦也依然遭受贵族的骚扰和逼迫。
然而某一天,当芬布尔走进职员室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海伦,从那以后在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海伦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音讯,这让芬布尔确信海伦终于忍受不了贵族们苍蝇一般的打扰,同意了某一位的邀请,或者是连夜逃离了小镇,于是之后在一声叹息后不再在意,直到一个星期后海伦葬礼的消息传来。
葬礼上,海伦生前的好友无不痛哭失声。因为海伦良好的名声和人际关系,其死亡立刻成为镇上的大新闻。根据消息,海伦在消失不久之后一个农民在镇郊的河滩上找到一个大布袋,打开后里面是一具**的女尸,惊恐的农民立刻报告了官府,查看后确认正是海伦:口中和下体都满是血痕和白色的痕迹,身上布满了鞭痕,勒痕,踢打留下的青紫色印记甚至烧伤,显然死前遭受玷污和非人的折磨。在最后一刻定格在她脸上的,是无比绝望的,令人心碎的神情。
她的亲人在棺材前泣不成声,她的母亲在不久后在悲痛中因病去世。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起惨案定然与本地某个有权有势,之前不断骚扰她的贵族有关,不然不足以让她突然消失,更何况除了贵族没有任何人有理由仇视她。
然而没有谁敢去找贵族的麻烦,法院最终判定海伦为自杀。最后,这件事随着海伦父亲切喉自尽,渐渐被人淡忘。
而芬布尔,毫不出人意料地,被扔进痛苦的沼泽地中几乎窒息。他本便如同死囚般阴沉的脸色如今日益苍白,本便不健壮的身体迅速地消瘦。他心神不宁,常常走到图书馆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想要归还的书,踩着铺满落叶的大理石板走完整条街道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方向。每天深夜用好几条冬天才用得到的厚重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却依然无法抵御那深入骨髓的恶寒与恐惧,仿佛冰锥钉入脊梁。
诚然,海伦的死亡让他深陷悲痛,然而更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所有人,所有论及这件事的人,所有认识海伦的,爱她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残害他的贵族表现出一丝愤怒和不满,所有人只是在不停地痛苦,仿佛她死于一场事故,一次瘟疫,而非人为。即便是最后自杀的她的父亲,在遗嘱中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憎恨的心情,而单纯只是因为失去爱女的绝望。
这些还是可以理解的,而更让芬布尔毛骨悚然的是另一种论调——海伦应该为自己的死亡负全责,只因她居然胆敢拒绝一位贵族。这种论调在贵族之中的盛行自不必说,甚至于在普通平民间也有大量的支持者。
而直到芬布尔在某一天,听到怀特在无意中表现出对这一观点的倾向。当时正是饭桌上的闲谈,芬布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话,甚至于想不起来到底是如何引入关于海伦的话题,只记得怀特的一句无心发言:
“海伦的确是有才华又可爱的女子,只是唯一愚蠢的行为,居然胆敢拒绝贵族的邀请,最后让她送了命。”
芬布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以仿佛看着地狱看门犬般的惊悚眼神看着怀特,全身仿佛**地躺在雪地里般的战栗,可怖的寒意如利刃版扎入脊骨。
他丢下餐具,走回房间,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最终意识到怀特并非他的亲人也非他的朋友,而是他的仇敌,是随时可能把他送入地狱深处的人。
这一点怀特到死都没能意识到。
海伦的死亡是一场谋杀,但犯人不是贵族,是连同那个贵族在内,包括每一个认识海伦的,不认识海伦的人,包括她的至亲,他的友人,包括芬布尔,甚至包括海伦自己在内,共同组成的社会机器,以及所有人都在遵循的简单易懂又和平的社会式丛林法则。如果问“贵族永远由于平民吗?”能够给出的回答是“难道不是吗?”政治上垄断,经济上操纵,暴力上压制,贵族无疑问的是社会上的优等阶层。一切要将芬布尔置入死地的人皆为敌人,那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不是他的敌人。
芬布尔连续几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包裹他的全身,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未离开这个由自己内心造出来的地狱。
于是在那个燥热的下午,空气凝固般了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流动,芬布尔郑重地向怀特请求学习剑术。
怀特并不明白芬布尔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起初只是以为芬布尔仅仅是因为好奇或者是为了深入了解自己所学到的理论知识。然而芬布尔在击剑上所花的努力远远超出了了解以理解理论的范围,而大量的理论储备让他的剑术以可怕的速度精进。
然而芬布尔并没有贵族血统,剑术威力明显地减弱,以“魔法”为驱动的剑技也无法使用,同样让他的学习大大受阻。
但即便如此,芬布尔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惊人的热情和耐心最大限度地完成剑术训练——在每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没有人的花海,灌木的阴影,光秃秃的树干形成的冷寂森林。而这份努力让怀特无比疑惑,直到他收到来自骑士预备校的录取通知书,被录取人生写着那个甚至几乎要被遗忘的芬布尔的全名:Fimbul Varjager,芬布尔·瓦良格。
“你疯了?”
怀特将录取通知书扔在芬布尔面前,浑身颤抖,愤怒地咆哮着,声音几乎要让水杯战栗。而与之相对的,芬布尔显得格外冷静。
“我想,”芬布尔将像小刀一样的书签夹在书里,合上书页,“我姑且还算清醒。”
“你会被他们砍死的!”
“那也无所谓,”他回应,“我早就死过一次。”
芬布尔以他冷淡无光又坚定的眼神看着怀特,怀特像是被当头浇了冷水,终于没了脾气,无奈地妥协。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
“没什么好提醒的,怀特先生,”芬布尔打断了怀特的话,“您让我成为了贵族,我便不可能去做回一个平民技师。”
于是在芬布尔的又一个十六岁,在怀特的帮助下,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行李,不过是一些换洗的衣服,一些怀特资助的资金,仅此而已。
这个年轻的剑客甚至没有一把自己的佩剑。
临行前怀特留他下来吃了最后一顿晚饭。
饭桌上,向来不常饮酒的怀特一杯一杯地把茴香酒自口贯入腹中,念念叨叨地和芬布尔说着自己当年从军的场景,一个一个念叨着过往战友的名字:约翰被一个用剑的骑士砍掉了头,鲜血从脖子里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桑德死在一次胜利的伏击战中;安德烈死时可活活拉了十九个家伙陪葬哩;而与他一同从军的弟弟亨利,昏了头,居然做了敌人的卧底,最后是怀特亲手把他砍死,为此他还升了官。
最后他们说到相遇以后的事情,两个人终于笑个不停。芬布尔怎样从书架前的梯子上摔到书堆里,怎样在镇市集中迷了路最后被怀特带回去,怎样把来向怀特表白的姑娘吓跑,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我的光棍生活可要结束哩。”怀特带着醉意,念念叨叨地,靠在椅子上调整着姿势——椅子不断地呻吟着——最后趴在桌子上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其实你随时可以回来……”
“不,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
显然怀特听不到这一句了。
而到他第二天醒来时,下意识地叫了两遍芬布尔,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转了一转却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抓住不知何时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查看了空荡荡的房间和书房,才终于意识到芬布尔头也不回地走入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看着窗外,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落在地上,与金黄的地毯化为一体铺满石路,光秃秃的树枝也好,冰冷的风声也好,正给他以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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